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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巴尔扎克和小裁缝】里,不识字的小裁缝,通过两位知青,接触到了巴尔扎克,于是离家出走。

我这个当时是,家穷人丑,1米五九,小学文化,农村户口的猪倌,在那春风吹不起半点涟漪的夹皮沟也遇见了两位知青。

......

自从一九六六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入学考试(简称高考)停止以后,许多城里的高中毕业生无法进入大学, 又找不到工作,于是就被下放到农村体验生活,锻炼意志。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完成了中等教育, 因此被认为是有知识的青年。几位知青当中,王建和与马成敬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给我的影响最深。

王建和非常腼腆、和善,不爱讲话,即使讲,也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加上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有教养。我从来没有见他生过气、发过火。 每逢劳动休息时,他总要我给他讲当地的歇后语。问他为什么会对那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感兴趣, 他说那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想广泛收集、编辑成册以后,传给城里的人。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他常常对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和缭缭升起的炊烟发楞,甚至连夏天知了的叫声也觉得悦耳动听。

与王建和的“静”不一样,马成敬显示出“动”的性格。他整天乐呵呵的,比较喜欢串门。由于个子非常高, 常常会在走家串户时撞到那些比较低矮的门楣。他善于捣鼓、折腾电器,村民们的广播不响了总会找他。 我的一些基础物理知识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虽然他们一个偏内向,一个偏外向,但是,两人在对自己的处境问题认识上都很一致, 那就是没有优越感。正如马成敬曾直言不讳地说“我父亲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一样,他们敢于认同、接受暂时不如人意的现实, 从不因为自己身份的移位和环境的变换而产生失落感和抵触情绪。

我小心翼翼地和他们来往,从他们那里第一次知道了“数学”即是“数字的学问”,“物理”即是“物质的道理”。在用煤油灯照明的时代, 从城里来的任何知识,对山坳里的人来说无疑是难得的精神财富。随着和他们两位交往的增多,除了学到不少书本内的文化知识以外, 也长了许多人生的见识。事实上,他们也和我一样失学了,而且还被下放到农村,与家人两地分居、互相牵挂, 面临的许多困难和不便是我们不易体会到的。比如说,锄头的使用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此外,还有打麦子用的连架等。最感到困难的可能要算是挑粪。他们可以把装满人畜粪的两个粪桶担起来, 但却迈不开步。原因在于不能掌握行走的节奏和步伐的协调,因此就产生了颠簸,造成粪桶里碧波荡漾、浪花飞溅。那么技巧在哪里呢? 当挑起粪桶抬腿迈步时,肩上的扁担会上下振动,此时身体也必须跟着起伏。只要频率合拍、幅度不至过大,不仅粪桶里风平浪静, 肩上的担子也会轻省。因此,那些挑着担子,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身影,就宛如锦绣大地之上的无声之歌、生命之舞。

文革终止了高考,也终断了成千上万的城镇和农村青年的学校教育,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如今看回去, 觉得事情非常荒唐。可是那样悲怆的历史篇章却是由无数当事人的激情和忠心谱写出来的。 倘若我们今天只是一味地指责、咒诅,而不是真正从根本上去认识人本性中的非理性部分, 那么,我们当今乐此不疲正在做的某些事情,说不定在若干年后再回首时,也觉得荒谬至极。

黎明的曙光总是出现在黑夜到了极点之后。受文革的冲击而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 在一九七七年的十月十二日,由国务院宣布当年立即恢复。于是,知青们纷纷扔下锄头,奔赴考场,要重新拾回读书人的斯文与尊严。 这当中,马成敬的积极性最高,不仅鼓动其他知青,也带我参加过一次他们的聚会。我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农二哥,本来已经认了修地球(务农)的命,但看到他们“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竟燃起了求学的愿望,奢望着奇迹发生。

和小裁缝一样,数年后,我也告别了一生一世难以忘却的故土,踏上了一条通往象牙塔的不归之路。从此,我不再起早贪黑在庄稼地里奔忙,而是踩在水泥地上跟着都市的节奏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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