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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不满13周岁的时候，读完了初中，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被拒之于高中的门外，回到生产队修地球。 高考制度恢复后，我也扔下锄头，奔赴考中专的考场，想拾回读书人的斯文与尊严。但是仓促应战，技不如人，自然名落孙山。我无法忍受农村生活的艰辛和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对母亲说： “妈，再给我一次机会，否则将来我会埋怨你。” (我当时14岁，对此事完全记不得了。但母亲大人记得。) 接下来的问题是，第二年考什么？如果继续考初中的中专，犹如同千军万马一起去挤独木桥，过河的希望渺茫。不考中专的话，就只能考高中。但是，当时的政策规定只有应届初中毕业生才能够考高中。我已经初中毕业两年多了，属于往届生，没有考高中的资格，除非有什么办法把我变成应届生。再说，即使侥幸成了，也必须承担能否考上高中的风险。就算考上了高中，如果将来考不上大学，也不能“农转非”，到头来还是要回去当农民。如果是那样的结局，我们将面临经济和舆论的双重压力。这真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穷人要进都市，就如同富人要上九天，何等的难吶！ 就在全家人面对如此的艰难抉择和渺茫的希望而裹足不前时，我向母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重读初中，竞考高中。但是，公社中学是不可能再进去的了，因为两年前，读书凭推荐的时候，我被他们送回了农村。那时，母亲对我的失学束手无策、爱莫能助。然而，高考的恢复使我们不再被推荐的规则所束缚，只要有志于学，人人都可以通过考试获得读书的机会。于是，母亲不再犹豫，想通过其它的学校，扳回不公平竞争使我们输掉的那一局。虽然正置农忙，但事不宜迟，她带着虔诚和勇气去拜访了曾是小学的同学周淑明阿姨。 周阿姨的先生彭老师在本公社一所大队的小学里任教。那所大队小学在“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方针指导下，毅然办起了一个初中班，在当时称为“戴冒初中”。母亲抱着侥幸的心理，试探着问周阿姨能否请彭老师将我“转学”到那个班上。周阿姨喜迎多年未见的老友，但没料到久别重逢的高兴和快乐一下子被担心和惧怕所取代。因为，她十分清楚将一个在生产队里务农的往届生变成应届生意味着什么。但是，淳朴又善良的她并没有一口回绝，反而答应将母亲的来意转告给彭老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用一份真诚和信念，沉着冷静地等待的同时，很快就从考试的失败中站起来，弹掉身上的泥土，拂去别人飞来的唾沫，开始向初中的课本进军。夏天的农村有三多：白天的苍蝇，晚上的蚊子，昼夜都有的疲劳。只要太阳落山，昼伏夜出的蚊子就开始蠢蠢欲动。它们的轰鸣声锻炼你闹中取静的能力，它们的叮咬赶走田地劳动和书中疑难导致的倦意。本来可以用扇子驱赶蚊子、散发热量，但那微弱的煤油灯苗根本无法在人造“疾风”的面前站立得住。好不容易熬到了深秋，庄稼地里的农活略有减少之后，母亲忐忑不安地再次拜访了周阿姨，喜出望外地得到肯定的答复。鉴于新学期已经去了一半多，大家都认为最好等到来年再入学。 早春尽管寒冷，但万物已萌芽复苏的景象。春节刚过，父亲带我到彭老师任教的小学报了道。在时隔两年半以后，我又重返教室，由一位生产队的童工摇身一变，成为初中班的毕业生。正是，“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 摘自《整全的教育》 © 2012-2023 by Yuming Si. All Rights Reserved. Contact: info@holisticedu.us |